优惠原产地规则研究（连载五）

《优惠原产地规则研究》

－ 南京分会 邹锐锐

第五单元 完全获得规则

在优惠原产地立法体系中，完全获得规则和实质性改变规则是判定产品是否满足原产资格从而享受优惠待遇的两大基本规则。完全获得规则适用于天然产品以及初级加工品的原产地判定，具有确定性、有限性和严格性三大特点。明确性是指完全获得规则以列举方式来界定什么样的商品可以适用完全获得规则，所谓列举方式即采用具体文字对完全获得规则进行详细阐述，尽可能地详细列明符合完全获得规则的产品，以求达到原产地规则客观，可理解和可预测的目的。有限性是指完全获得规则通常使用非常详细的清单来界定满足完全获得规则的产品的范围。符合清单所描述的产品即被视为满足完全获得规则。清单中未提及的或者不符合清单描述的产品即被排除在完全原产产品范围之外。完全获得规则所界定的原产产品通常为农、林、牧、渔、矿等产业中所涉及的天然产品或初级加工品。严格性是指完全获得规则排斥任何含有非原产原材料的产品成为完全获得产品，含有非原产材料的产品的原产资格需要适用实质性改变规则另行判定。

第一章 完全获得产品清单的标准范式

尽管世界各国在优惠原产地立法领域采用各自不同的规则和模式，但“意大利面碗”效应的影响似乎并不及于完全获得规则。从表一至表五[1]中的欧盟模式、北美模式、东盟模式、TPP模式和CETA[2]模式下的完全获得规则可以发现完全获得规则的内容和结构基本趋同。北美自贸协定中的完全获得清单中还包括从外层空间获得的产品。欧盟、东盟和CETA模式的完全获得规则某种程度上严于北美自贸协定和TPP，要求完全获得规则中所定义的任何加工过程必须发生在单一国家，加工中所使用的任何原料必须来自与同一国家。北美自贸协定和TPP将完全获得的要求延伸至所有协定方。在实践中，上述差异并没有什么本质不同，因为欧盟模式下允许通过累积规则将伙伴国的原产材料进行累积。

世界各国优惠原产地立法体系中的完全获得规则趋同有两个根本原因：首先从历史的角度看，七十年代由海关合作组织所发起的协调原产地规则的努力取得了成功。在海关合作理事会的支持之下，《关于简化和协调海关业务制度的国际公约》^[3]于1974年9月25日生效。一部原产地规则准则被写入其中，成为第一部解决原产地问题的国际性法律文件。公约通过附件D1,D2和D3（在修订后的公约中为特别附约K的一至三章）制定了国际间实施原产地规则时的普遍准则和推荐做法^[4]。公约中关于原产地规则的定义、规则和推荐条款（例如：完全获得规则和实质性改变规则，原产地的书面证据及其审查），为国际社会所广泛接受，同时影响了许多国家原产地规则的制定。公约将产品的原产国定义为：完全生产产品的国家（这一概念适用于当只有一国参与原产品的生产的情况）或者产品发生最后实质性改变的国家（这一概念适用于两个及以上国家参与产品制造过程的情况）。其中完全获得规则的条文如表六[5]所示。其次，完全获得规则清单所包含的产品均为天然产品或者基础加工品，其生产或获取过程相对简单，在世界各国现有的不同的优惠原产地立法体系对于完全获得规则分歧不大，因此对于完全获得规则所包含的产品能够取得普遍共识：一是矿产品，包括但不限于：石、砂及砾石（25章），氯化钠、纯盐及食盐（25章），粗天然硼酸盐（25章），硫磺及为焙烧黄铁矿石（25章），粘土（25章），金属矿（26章），原油（27章），天然气（27章）煤（27章），天然矿泉水（22章），自然冰，天然雪（22章）。二是植物产品，包括但不限于：蔬菜及水果（07章），谷物（10章），水果及坚果（08章），咖啡（09章），可可（18章）茶（09章），香料（09章），牲畜饲料（12章），烟草（24章），油籽及含有果实（12章），（06章），真菌（07章），编结用植物材料（14章），植物油脂（15章），橡胶（40章），棉花（52章）。三是活动物，包括一切生命形式的活动物，包括但不限于：哺乳动物，鸟类，鱼类，甲壳动物，软体动物，爬行动物，细菌和病毒等（01章和03章）。四是动物产品，从活动物中取得的未经进一步加工产品。包括：奶类（04章），蛋类（04章），天然蜂蜜（04章），毛发（05章），羊毛（51章），精液（05章），粪便（05章），蚕茧（50章）。五是旧货和废碎料。

需要注意的是在各国的完全获得规则清单中，通常都设定一个兜底性条款，规定：完全原产规则也适用于“在一国内生产且完全取材自上述各项产品者。”该兜底性条款规定了在一国生产的没有使用任何从其他国家进口原材料或者零部件的产品完全获得规则。兜底性条款的实用性问题历来具有争议。根据该条款，完全获得规则适用于不含任何第三国进口或产地不明的原材料的产品。在这种情况下，生产商必须证明出口产品的所有原材料和部件均为本国原产（此处指不含任何第三国成分）。然而在实务中想要实现上述证明并不简单，往往证明的过程反而导致相关产品不满足完全获得规则。实际上，由于各国海关难以对出口产品的所有零部件或原材料的原产地进行有效监控，标明适用“完全获得规则”（WO）的产品往往实际上不满足完全获得规则，尽管该产品可能满足其他规则（加工工序规则或者百分比规则），但由于其标注了“完全获得”，这些产品的原产地证书会被认定为虚假文件。因此在实务中该条款很少具有可执行性。

第二章 完全获得规则适用的分歧和差异

尽管世界各国优惠原产地规则中的完全获得规则的内容和结构基本趋同，但是各国在适用完全获得规则时不可避免地存在差异和分歧。差异和分歧有两个根本原因：一是完全获得规则中的某些概念和定义受到国内法甚至国际法管辖和影响，法律的差异造成了对于完全获得规则的不同解释。二是优惠原产地规则日趋成为世界各国的一种政策性工具，用于国内产业的培育或保护以及国外优势产业的准入限制。因此各国通常根据国内产业的现状和利益诉求制定有利于本国的适用规则。对于是否将完全获得规则作为天然产品和初级加工品唯一适用的原产地规则，存在着重大的分歧。本章试分析如下：

1.    领土概念的多样性

完全获得规则的目的是将产品的原产地分配给特定的国家，因此理论上应当采用定义的方法阐明领土或者国家的概念。目前各国的优惠原产地立法中采用“国境”或者“关境”两个概念来定义领土。国境是指一个国家行使全部主权的国家空间，包括领陆、领海、领空，这一概念偏重于从地理的角度定义领土。关境是指实施同一海关法规和关税制度的境域，即国家（地区）行使海关主权的执法空间，又称“税境”或“海关境域”。《关于简化和协调海关业务制度的国际公约》 在附件A.1 中对关境的定义是“完全实施同一海关法的地区”。这一概念偏重于从海关法的角度定义领土。一般情况下，关境的地理范围和国境的地理范围完全重合，一国通常在其领土范围内执行统一的海关法。因此无论采用哪种方法定义，效果一样。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国境”或者“关境”会产生冲突，国境等于关境的原则被突破。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关税同盟和自由区（免税区或者自贸区）、自由港大量出现，国家的国境和关境有时不完全一致。例如：几个国家结成关税同盟，组成一个共同关境，实施统一的海关法规和关税制度，其成员国的货物在彼此之间的国境进出不征收关税，此时关境大于其成员国的各自国境。又如：自由港、自由区虽在国境之内，但从征收关税看，它可以被视为在该国境之外，进出自由港（区）可以免征关税，此时关境小于国境。以下案例生动地说明了关境大于国境时可能出现的问题。

在我国对外签订的自由贸易协定中，对于领土的定义中也可见“关境”和“国境”的冲突。在大部分协定中，采用关境定义领土，如：中韩自贸协定第1.5条（地理范围）规定：就中国而言，本协定适用于中国全部关税领土，包括领陆、内水、领海、领空，以及根据国内法和国际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可行使主权权利或管辖权的领海以外区域。个别协定采用国境概念，如中国哥斯达黎加自贸协定第六条（国家具体定义）中规定：就中国而言，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包括其领陆、领空、内水和领海，以及根据国际法和国内法，以勘探和开发自然资源为目的，其拥有主权权利或管辖权的领海以外的区域。我国关境的特殊之处在于我国的国境大于关境。我国现行关境是适用《中国人民共和国海关法》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管辖区域，不包括WTO框架下的香港、澳门和台澎金马3个单独关税区[6]。正如中国新加坡自由贸易协定第十四章（总条款和最终条款）规定的那样：对于中国，2001年12月11日加入WTO 时所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关税领土；为此目的，对于中国，本协定中“境内”是指中华人民共和国关税领土。

2.    船舶的国籍

《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要求：每个国家应确定对船舶给予国籍、船舶在其领土内登记及船舶悬挂该国旗帜的权利的条件。船舶具有其有权悬挂的旗帜所属国家的国籍。在世界主流的原产地立法中，对于船只（包括加工船）国籍的界定历来存在争议。仅在早期的普惠制原产地体系中，各给惠国就对船只的国籍就持不同的意见。英国认为船只必须在出口受惠国登记注册。芬兰、瑞典、瑞士认为船需要在出口受惠国登记并悬挂该国国旗。丹麦、法国、德国和日本认为除了注册和悬挂国旗之外，船只的所有权方面也必须满足某些要求，如规定船只50%及以上的所有权由协定成员国国籍的人所掌握，或者船只所有者的董事会和董事会主席由协定成员国国籍的人构成或担任。在《非加太地区国家与欧共体及其成员国伙伴关系协定》 的原产地规则中对于船只国籍的确定还包括对船员国籍的要求，要求至少50%的船员必须为协定成员国国籍。下面的案例^[7]展现了欧盟对船只国籍确定方面的态度：

发展中国家普遍对欧盟模式严格的船舶国籍表示反对。建立捕鱼船队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许多发展中国家没有能力建立自己的捕鱼船队。在完全获得规则中，如果对于船只的注册，所有权和船员身份做出严格的要求，将会剥夺大部分发展中国家开采海洋资源，出口领水中的产品并获得优惠关税待遇的机会。我国优惠原产地立法中无一例外地要求在一国注册并悬挂该国国旗的船舶可取得一国国籍，和中国国内法相吻合，例如：《中华人民共和国船舶登记条例》第三条规定：船舶经依法登记，取得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方可悬挂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航行；未经登记的，不得悬挂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航行。

3.    活动物和动物产品

对于活动物的完全原产规则有两种主流的模式：一种是以活动物的出生国为原产国，这种模式将饲养这一工序排除在完全获得规则之外，在一国内对于进口动物的饲养将不满足完全获得规则。这一模式下活动物的完全获得规则演化出两种表述方法：“在一国内出生之活动物”和“在一国内出生并养殖而得之活动物”。另外一种模式在坚持活动物的出生国为原产国的基础上，承认饲养和育肥工序能够有效的改变动物的重量、体积，增加动物的商业价值。这种模式采用选择性规则，例如：“活动物的原产地为动物经过至少六个月以上的育肥期的国家或者动物的出生国”。《原产地规则协定》中将“50千克以上的猪（其他）”的原产地规则定为“以动物的出生国为原产国或者以动物进过了四个月以上的育肥期，体重从50千克以下增重至50千克以上的国家为原产国”[8]。对于动物产品，目前存在的争议是：“从一国的任何活动物中获得的产品”是否足以满足完全获得规则？是否还需要限定活动物为该国出生和饲养。例如：A国的母鸡产的鸡蛋，如果母鸡是从B国进口的，鸡蛋是否适用完全获得规则，是否要求母鸡必须出生或至少在A国饲养。在普惠制体系下，从受惠国的活动物中获得的产品被视为完全获得。包括从进口至受惠国的活动物中取得的产品。奥地利、丹麦、、芬兰、日本、挪威、瑞典、瑞士等国认为没有必要制定额外的严格的补充性规则（例如要求活动物必须在受惠国出生并饲养）。因为在实践中，绝大多数情况下，受惠国与非受惠国相距遥远，从他国进口动物并获取产品在经济上成本太高。

4.    乳制品

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凯恩斯集团[9]成员国认为对于乳制品采用统一的完全获得规则过于严格。获取奶固体含量超过50%的调制乳、复制乳、炼乳、奶粉、奶酪和饮品的工序可以赋予原产资格。新西兰认为由于将牛奶制成奶粉和将奶酪制成加工干酪的加工过程属于复杂的资本密集型的工序，因此在判断奶制品的原产地时应考虑其在农业加工过程中的增值幅度。然而对乳制品一贯持最为保护态度的欧盟认为上述工序无法赋予产品原产资格[10]。

5.    鱼类产品

鱼类产品的原产地规则尚未在各国的优惠原产地规则中取得一致。 一些国家对鱼类产品并不适用完全获得规则，而是认为对于鱼类产品的风干、腌渍、熏制和切片等工序可以赋予原产资格。

（1）切片

日本和韩国认为切片无法赋予鱼类产品原产资格，经过切片的鱼类产品的原产地应当追溯至鱼类产品的捕捞国或者养殖国，即采用完全获得规则。日本和韩国认为：就金枪鱼或类似的鱼类，已有国家联合制定了禁止进口的措施来防止对于这些鱼类产品的过度捕捞。如果对于金枪鱼的切片工序能够成为赋予原产资格的条件，海关将难以实施必要的进口控制，极易出现对于进口禁令的规避。基于上述理由，韩国和日本认为不能制定妨碍对上述鱼类资源的有效保护的原产规则。

（2）风干和熏制

许多国家认为风干和熏制程序可以成为赋予鱼类产品原产资格的工序。但一些国家认为适用上述工序赋予原产资格不应当妨碍一国国内的商品标签管理规定和检验检疫措施。原产国的认定仅仅是出于海关程序的需要，而标签管理规定是一国的保护消费者的一项政策，其要求更为严格。一国的食品标签管理规定不但要求标记产品的原产地，还要求标记其成分（原材料）的原产地。同样，检验检疫的立法不仅要求披露产品的产地，而且要求对于产品进行追溯。就鱼类产品而言，要求追溯鱼类产品的捕捞地，冷冻预加工地、储存地和运输地。

（3）腌制

在腌制工序是否可以赋予原产资格这一问题上，以挪威为代表的国家认为重盐腌制过程可以赋予鱼类产品原产资格，而简单的腌制过程不可以赋予原产资格。挪威和世界粮农组织提出的重盐腌制概念认为，如果税目号0305项下的鱼类的鱼肉完全用盐卤浸泡且盐卤的浓度达到每100克水中至少26.4克，则可赋予原产资格。

6.    动物屠宰

以美国、阿根廷、巴西和澳大利亚为代表的肉类生产国认为屠宰是赋予原产资格的工序。欧盟、日本和一些拉美国家认为屠宰成为赋予原产资格的加工工序的前提条件是起必须和一定时间的育肥期（例如：四个月）相结合。而中国瑞士自贸协定中则将屠宰列为不赋予原产资格的微小加工或处理。这意味着在中国瑞士原产地规则下，动物肉类产品只能适用完全获得规则。

7.    动植物油脂

美国、阿根廷和巴西等国认为对动植物油脂进行精炼的工序不能赋予原产资格，因为精炼不改变产品的基本属性。欧盟和日本则认为精炼使得初榨油脂适合消费和使用，因此能够赋予原产资格。如果初榨油脂在一国经过三种精炼工序：中和、脱色和脱臭，则可赋予原产资格。

8.    咖啡制品

以哥伦比亚为代表的主要咖啡豆生产国认为应当采用完全获得规则保留咖啡豆产地为咖啡原产地，对于咖啡豆进行的烘培和托咖啡因工序不能赋予原产资格。完全获得规则对于咖啡种植国具有重要意义，是重要的市场营销工具，与“哥伦比亚咖啡”或“牙买加蓝山咖啡”等品牌形象联系密切。但是咖啡制品的生产国家认为对于咖啡豆进行的烘培、烘培并混合、脱咖啡因等工序均可赋予原产资格。由国家还认为在咖啡的商业生产中经常将不同质量的咖啡（例如阿拉比卡咖啡豆和罗布斯塔咖啡豆）加以混合，用以制造咖啡和咖啡制品。这一混合赋予咖啡不同的酸度和品质，适应不同消费者的需要，因此也能够赋予原产资格。基于上述分歧，有些国家对于咖啡制品的原产地规则是：烘培咖啡的原产地为数量占85%的生咖啡豆的原产地；如果上述比例达不到，则以咖啡的烘培国为原产地。这一规则的缺陷是在实务中咖啡和咖啡制品通常由各种不同的咖啡混合而成，很难评估85%的要求是否能够达到，导致这一规则很难实施，使得这一选择性规则实际上等同于直接适用以烘培地为原产地的规则。还有的规则规定：烘培咖啡如果是用单一品种的咖啡豆制成，则其原产地为该单一品种咖啡豆的种植地。如果烘培咖啡由多种品种咖啡豆混合而成，则其原产地规则为子目改变（可由020111项下的的咖啡豆经过混合及烘培制成）。根据上述规则，单独的烘培程序无法赋予原产资格，而混合及烘培程序可以赋予原产资格。

9.    精制糖、糖制品和糖蜜

糖类的国际贸易向来为敏感问题，因此在有关糖制品的原产地规则方面各国存在分歧也不令人意外。澳大利亚、古巴和新西兰等主要制糖国认为对糖进行精炼能够赋予原产资格。欧盟、美国和巴西同样也是主要制糖国，但他们却认为精炼不能赋予原产资格。同样的争议还存在于生产转化糖、糖浆和糖蜜方面。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生产糖制品并以低廉的价格出口，因此希望糖制品能够尽快丧失原产资格，以避免针对糖和糖制品的贸易保护措施。相反，欧盟和美国一直以来对于糖类贸易采取贸易保护措施，他们希望保持将精炼工序排除在赋予原产资格的工序之外以防止对其保护措施的规避或者滥用出口补贴的情形发生。

10. 可可制品及巧克力

可可豆种植国希望能够保持下游产品（如可可膏和可可脂）的原产地。而其他国家认为从可可膏制成可可粉的工序能够赋予原产资格。同样的争议还存在从巧克力屑生产零售用巧克力制品的工序。糖果行业的生产大国认为上述相对简单的工序能够赋予原产资格。但是生产高档巧克力产品的国家（例如瑞士）却认为应当采用更为严格的原产地规则。因此，因此各国的优惠原产地立法中对于可可制品的原产地规则通常有两大分类：一是采用完全获得规则；二是采用实质性改变规则，认为：从可可豆制成可可膏的工序为实质性改变，从可可膏制成可可脂的工序为实质性改变，通过添加糖从可可粉制成甜可可粉的工序不发生实质性改变，将可可粉制成甜可可粉之外的重量超过2千克的其他液体、膏状、粉状、颗粒状的可可制品的工序发生实质性改变。

11. 果汁和酒

果汁和酒类产品的原材料种植国（水果、蔬菜和葡萄）与果汁和酒类生产国存在着重大分歧。水果种植国认为果汁应当以水果的种植和收获地为原产地，而一些国家认为从进口水果和蔬菜生产水果汁和蔬菜汁的工序本身就能够赋予原产资格。还有一些国家持更为宽松的态度，认为从水果浓缩精汁生产果汁的工序也可赋予原产资格。美国和巴西认为对于柑橘属水果汁可采用较为严格的章改变的规则而对其他水果汁可采用较为宽松的品目改变规则。葡萄酒类产品的特殊之处在于葡萄的质量和产地以及特定酿造工艺决定葡萄酒的特性。一方面老牌的葡萄酒生产国如法国和意大利希望将原材料的产地保留为葡萄酒的产地，因此葡萄酒和酿酒用葡萄汁的原产地应当为葡萄的种植国。将葡萄制成酿酒用葡萄汁（子目220430）的工序不发生实质性改变，将酿酒用葡萄汁（子目220430）制成葡萄酒的工序不发生实质性改变。而新兴的葡萄酒生产国希望通过开发新的酿造工艺获得葡萄酒的原产资格，认为从进口葡萄或者酿酒用葡萄汁制造葡萄酒的工序能够赋予原产资格，将葡萄汁（20章）制成葡萄酒的工序发生实质性改变。

12. 农产品混合物

农产品混合物的原产地规则通常逐章规定在特定原产地规则中（特定原产地规则）。各国的争议焦点集中于葡萄酒、威士忌、香料的混合物和什锦蔬菜水果部分。一般来说，农产品的混合不被认为能够赋予原产资格，但是有的国家认为必须承认混合工序在农产品的生产中存在的商业现实，并采用适当的规则加以规制。欧盟一般采用下列原产地规则规定农产品的混合程序：混合是指将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相同的或者不同的可互换材料有目的按比例控制进行混合的工序。经混合的农产品的原产地应当为重量占混合物重量50%以上的原材料的原产地；但葡萄酒（品目2204），味美思酒（品目2205）、蒸馏酒、利口酒和其他酒精饮料（品目2208）的混合物的原产地为体积占混合物重量85%以上的原材料的原产地。上述规则中原产地相同的原材料的重量或体积应当一并计算。如果所有使用的原材料均不满足上述百分比规则，则混合物的原产地为混合工序的发生地。

13. 调味香料的研磨

调味香料的种植国将其视为重要的自然禀赋，而进口香料并实施商业化生产的国家在生产过程中主要采用研磨工序。因此，前者将研磨工序视为微小加工，无法赋予香料原产资格。后者认为研磨工序增大了香料的表面积，提取精油，并产生了方便配置的调味品，因此能够赋予香料原产资格。

14. 旧货和废碎料

旧货和废碎料在完全获得清单中是最为特殊的一类产品。严格来说旧货和废碎料并非天然产品和初级加工品，其分布在商品税则归类的98章的各个章节中。对于旧货和废碎料在何种情况下可以适用完全获得规则，各国有着不同的意见。有的国家将旧货和废碎料区分对待，欧洲自由贸易联盟[11]国家认为旧货只有在出于原材料回收这一目的下才适用完全获得规则，并且旧货必须在欧洲自由贸易联盟国家从使用者处收集。对于废碎料来说，必须是生产过程中产生的。欧盟认为旧货和废碎料适用完全获得规则的前提条件是从一国回收且出于原材料回收的目的。下列的案例可以说明欧洲自由贸易联盟的态度：

还有一些发展中国家认为必须定义旧货在该国被利用的程度和特性，尤其是进口的旧机器。旧货必须显示某种程度的“被使用过”的痕迹。判定“被使用过”的方法是在规则中设定旧货必须经过一定的使用时间。这一要求能够避免滥用旧货原产地规则，以旧货的名义出口新货。同时由于签订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间发展水平不一致，尤其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签订的协定。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如果旧货原产规则过于宽松，会导致发达国家的旧货享受优惠待遇进入发展中国家，由于发展差异，这些旧货从质量、技术规则等方面来说有可能达到甚至超过发展中国家新货的规则，从而对于发展中国家的相关产业形成威胁和冲击，不利于发展中国家的利益。

第三章 完全获得规则在特定原产地规则中的运用

在优惠原产地立法体系中，完全获得规则并非只局限于完全获得清单中。许多国家还在特定原产地规则中利用完全获得规则。欧盟根据自己的原产地立法经验将完全获得规则直接引用至特定原产地规则。这种做法受到某些国家的反对，这些国家认为完全获得规则应当严格限定在“完全获得清单”中单独适用。以美国为代表的国家在制定特定原产地规则时有采用税则归类改变规则的传统，税则归类改变成为特定原产地规则中的主规则。对于没有上游原材料的产品来说，适用税则归类改变规则从逻辑上等同于采用完全获得规则。例如对第一章的活动物适用章改变规则实际上就是要求活动物必须完全获得，因为活动物不存在上游原材料，实际上无法发生税则归类改变。在我国对外签订的自由贸易协定的特定原产地规则中，可以同时发现上述两种模式。表七[12]比较了中国瑞士自贸协定（欧盟模式）和中国哥斯达黎加自贸协定（北美模式）的特定原产地规则对于第三章（鱼、甲壳动物、软体动物及其他水生无脊椎动物）的规则。由于第三章的产品并不存在上游原材料，因此采用章改变的立法技术实际上等效于完全获得规则。

在《原产地规则协定》谈判的过程中召开了两次重要的非正式会议（渥太华会议和米其湖会议），以解决原产地协定规则结构方面的重要问题。渥太华会议就“完全获得规则”和“特定原产地规则”的使用范围达成了一致。同时，欧盟、美国和加拿大也就在特定原产地规则中利用“完全获得规则”达成了妥协。就章这一级别的特定原产地规则，采用所谓“渥太华语言”描述其原产规则。例如在对于第25章的矿物产品，利用完全获得规则，采用描述的方法规定原产地规则。产品的原产地为本品目的原料“以天然或未加工状态被获得”时的地点为原产地。对于废碎料采用废碎料的产生国为原产国；对于有上游原材料的产品，以税则归类改变规则为主，辅以例外规则；对于没有上游原材料的产品，则引用完全获得规则。尽管《原产地规则协定》是为了解决全球范围内一般原产地规则的统一问题，但是由于大量国家的一般和优惠原产地规则的立法技术同源同宗，因此上述方法也影响着优惠原产地规则的制定。

第四章 适用完全获得规则产品的会计规则

适用完全获得规则的产品为天然产品和初级加工品，这些产品多为可互换产品。可互换货物指的是性质相同并可代替使用的商品。由于性质相同，可互换货物通常集中储存，共同使用。使用时人们通常不关心其使用的可互换货物的个体属性差异。例如某人将100包小麦存放在粮仓中，日后当他想制造面包而从粮仓取出小麦时，他只关心是否取出100包品种和质量与当初存入时相同的小麦，并不关心这100包小麦是否是他当初存入的那100包小麦。可互换产品通常性质相同并可代替使用的商品。由于性质相同，可互换货物通常集中储存，共同使用。在货物的生产环节中，生产商很有可能需要使用可互换货物或材料作为生产投入品，用于最终产品的生产过程中。一般情况下，生产商需要将原产材料和非原产材料分开储存，以便在原产地溯源时能够区分生产最终产品过程中所使用的不同产地的原材料，以确定最终产品是否可以享受优惠待遇。但是在使用可互换材料进行生产时，由于可互换货物或材料的特性，其在库存阶段和生产阶段通常发生混合。想要判定混合后的可互换的货物或材料的产地，需要将混合物恢复到混合前的状态。在生产实践中有两种分离方法：一是物理分离，即采用物理方法将发生混合的可互换的货物或材料分开。但是在实践中，该方法往往不可行，因为人们无法也没有必要将可互换的货物或材料分开。即使能做到这一点，也将花费极大的成本。因此，在实践中通常采用公认会计原则中的一些库存统计方法来解决上述难题。请看下列两个案例：

但是各国对会计分离原则要求不尽相同。在上文中提到的法罗海产公司虾类产品原产地案中，两个法罗群岛工厂在处理法罗群岛原产的虾类产品时，并没有将这些产品和第三国原产的虾类产品进行物理分离。而是使用了会计统计规则将虾类产品进行会计分离。法罗群岛相关机构出具了丹麦税务机关在1989年4月发布的通知，证明上述分离经过授权。然而欧盟最高法院裁定法罗群岛原产的虾类产品必须与其他国家原产的虾类进行物理分离后方能具备法罗群岛原产资格，享受欧盟优惠关税待遇。这说明欧盟原产地规则体系中对“会计分离”这一方法的适用条件采用“严格主义”。首先生产商采用“会计分离”的方法需要经过成员国海关的授权，未经授权，禁止采用“会计分离”的方法。其次，申请授权时需要向海关提交书面文件，证明若采用物理分离的方法判定可互换材料的原产地不可能或将会产生过高的成本。同时，采用“会计分离”的方法所计算出的原产材料数值不得多于采用物理分离方法计算出的数值。相比而言，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模式下的原产地规则体系中采用了“自由主义”，协定第406条第一款规定对于可互换材料的产地判定，可以不采用物理分离方法，而采用公认会计原则中的库存管理方法来进行。第二款规定，对于可互换货物的产地判定，可以以公认会计原则中的库存管理方法为基础来进行。我国目前对外签订的自由贸易协定沿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自由主义”模式，例如：中国-新西兰自由贸易协定原产地规则第三十条规定，在确定货物是否为原产货物时，任何可互换材料应当通过下列方法加以区分：（一）货物的物理分离；或（二）出口方公认会计原则承认的库存管理方法。因此，我国出口商在判定可互换货物或材料的产地时，可以采用我国《企业会计准则》中承认的库存管理方法作为判定产地的依据。

（未完待续）

附件：

表一：欧盟模式完全获得清单

表二：北美自贸协定完全获得清单

表三：东盟模式的完全获得清单

表四：TPP模式下的完全获得清单

表五：CETA模式下的完全获得清单

表六 《关于简化和协调海关业务制度的国际公约》

原产地规则完全获得规则推荐条款

表七 中国瑞士自贸协定和中国哥斯达黎加自贸协定

特定原产地规则（第三章）比较

[1] 表一至表五见附件。

[2] CETA(全面经济贸易协定)是加拿大与欧盟于2016年10月30日签署的自由贸易协议，是加拿大继NAFTA（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之后最大的双边自由贸易协议。目前有待于欧盟和加拿大的立法机构批准生效。

[3] 《关于简化和协调海关业务制度的国际公约》（International Convention on the Simplification and Harmonization of Customs Procedures），简称《京都公约》(Kyoto Convention)，由世界海关组织的前身海关合作理事会于1973年5月18日在日本京都召开的第41/42届年会上通过，1974年9月25日生效。中国于1988年5月29日交存加入书，同年8月29日批准生效。1999年6月26日，海关合作理事会在布鲁塞尔通过了《关于简化和协调海关制度的国际公约修正案议定书》（Protocol of the Amendment to the International Convention on the Simplification and Harmonized of Customs Procedures）。

[4] 在其后修订的公约中，这三个附件的内容原封不动地被纳入特别附约K的一至三章中，留待日后WTO完根据《原产地协定》完成原产地规则的协调工作后进行复审。

[5] 表六见附件。

[6] 目前在WTO中存在四个单独关税区，即欧洲共同体、中国香港、中国澳门和中国台北。单独关税区不享有主权，但在单独关税区内，货物进出境地监管、关税及其他各税地征免，均按该地区政府颁布的海关法规执行。同时根据《马拉喀什建立世界贸易组织协定》，单独关税区享有与国家同样地权利，承担同样地义务。《马拉喀什建立世界贸易组织协定》第12条（加入）第一款规定：任何国家或在对外贸易关系以及本协议和多边贸易协议所规定的事务方面享有充分自治的单独关税地区，可以在它和世贸组织议定的条件下，加入本协议。这种加入适用于本协议及所附的多边贸易协议。

[7] The Faeroe shrimp origin cases (combined cases C-153/94 and C-204/94)

[8] 尽管《原产地规则协定》试图统一的是国际范围内的非优惠原产地规则。但其原产地规则的制定反映了主要国家在在原产地规则方面的争议和妥协。对于优惠原产地规则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

[9] 凯恩斯集团由14个国家组成的一个非正式联合体，于1986年成立于澳大利亚凯恩斯。主张撤消贸易壁垒并稳定削减影响农业贸易的补贴。这些国家有澳大利亚、阿根廷、巴西、智利、哥伦比亚、匈牙利、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新西兰、泰国、乌拉圭、斐济和加拿大等14个国家，其农产品出口占世界出口量的25%，这些国家都没有对其农产品给予补贴。

[10] 欧盟的这一立场并非出于对于乳制品的保护主义，而是出于对滥用出口补贴政策的担心。

[11] 1960年1月4日，奥地利、丹麦、挪威、葡萄牙、瑞典、瑞士和英国在斯德哥尔摩签订《建立欧洲自由贸易联盟公约》，即《斯德哥尔摩公约》。该公约经各国议会批准后于同年5月3日生效，欧洲自由贸易联盟正式成立。

[12] 表七见附件。